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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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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將同心草收在盒子中,妥善放進了櫃子裏,想了想,又將聚寶盆從床底拖了出來,與往常不同,今日的聚寶盆中是滿滿的銀錢。

我不由想到崔未晞,似乎陽間會給我燒錢的人,也只有他了。

此番還陽,我要了卻塵緣,除了情意,仇怨也要一同了結,也就是說,我定是要去見崔未晞的。

只是怎麽了結我們之間的仇,我一時卻一籌莫展。

水漏滴答滴答地走著時辰,韓弦端卻遲遲不歸,眼看著申時三刻快要到了,我只能執筆寫了一封信,將去向與他說明,省得他擔心。

也沒有什麽需要隨身攜帶的東西,我回頭看了看住了幾個月的院子,然後將信塞進了韓弦端家的門縫裏,便動身往城門口走去。

此時是白日,鬼魂多在家休憩,我沿著空蕩蕩的街道往前走,很快便看到城門口撐著傘的玄衣身影。

我走到東方衍跟前,東方衍將傘傾向我這邊,道:“抓牢。”

我便如先前那般,牢牢抓住他的胳膊,依舊是眼前一晃,我們來到了忘川邊,一只無底船已經等候著了,我們乘船逆流而上,行了許久,終於來到了一座青銅門前,東方衍畫了一道符拍出去,青銅門緩緩打開,東方衍帶著我飄出,我回頭看去,青銅門已經關閉,一道結界擋在青銅門前。

再往前看去,發現我們來到了一處大殿,大殿中供奉著十殿閻羅以及冥界諸多判官鬼差,殿中青煙環繞。

“桃都鬼門關只在中元開起,平日裏鬼魂出冥界,需從酆都走。”東方衍許是見到我滿眼驚奇,淡淡解釋道。

我了然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
東方衍看著自己的右手,我明白過來,將手搭上去,下一瞬,我們來到一處巷子口。

東方衍為我撐著傘,帶我在夕陽下往前走去。

我們申時三刻出發,這一路花了約莫大半個時辰,酉時三刻便是江葵殞身之時,我加快腳步,緊跟著東方衍,來到一處院落前。

我們到達後不久,便見到兩個少女結伴匆匆往這邊來,她們身後不遠處,一個男子一臉陰郁地跟在後面,我不由懸心,心知其中一個少女正是江葵,而她即將被身後那個男子殺害!

江葵的同伴叫李欣,兩人同屬於仙華山,入山兩年,道行都不深。她們身後跟著的男子是李欣的未婚夫陳刀,因為李欣得入仙華山,有了更好的追求人家,便央著父母退了陳刀家的婚事,陳刀為此記恨在心,一直對李欣糾纏不休,只是無奈仙門無法接觸。恰好這段時間,李欣與江葵隨眾師兄弟一同下山歷練,被陳刀得了消息,便一直跟蹤李欣,已有一段時日。李欣懼怕,一直在江葵面前抱怨陳刀此人危險,江葵是個十足十的良善人,二話不說,每天陪著李欣,不讓李欣落單。

今日眾弟子分開行動,江葵自發與李欣一同,兩人在浦江東門這邊收了個小妖之後,回去的路上,被陳刀盯上了,他一直跟在她們身後,來到了仙華山弟子落腳的地方。

再往前一點,便到了小院,小院四周有法器保護,只要進了門,就不必擔心陳刀了。

我也在心中暗暗祈禱,兩人一定要快點進去才好,可是我也知道,江葵是進不了那道門了。

江葵照顧李欣,低聲讓李欣快走幾步先進門,她隨後一步正要邁進去,卻被陳刀從後箍著脖子拖了出來。

李欣尖叫一聲,“嘭”地一聲關上門。

我雖知結局,此時卻不由驚呼出聲,實在是沒有想到李欣竟會是這般舉動。此時仙華山弟子都沒回來,看李欣這模樣,是不打算出來相救了。江葵看到門關了,楞了一瞬,陳刀卻不管劫持的是誰,他揚起手中匕首,便要去割江葵的喉嚨,江葵反手,用胳膊肘痛擊陳刀前胸,陳刀吃痛,江葵趁機擺脫了陳刀的控制,撲到門上,拍打著門,喊道:“欣欣,快開門!”

若是此時李欣開了門,江葵還有一線生機。

可是門後沒有動靜。

我飄上墻頭,看見李欣一邊死死抵著門,一邊畫符傳消息,卻因為手顫抖,幾番都未成功。

我閉上眼,不忍再看。

過了一會兒,搏鬥聲、尖叫聲都停了,陳刀惡狠狠道:“你活該!”

匆匆腳步聲響起,我睜開眼,看見江葵倒在血泊裏,儼然沒了氣息,而陳刀已快速離開了小巷。

李欣的符終於畫成功,飄了出去。

我們來到江葵身邊,她慘白的面容上還殘存著痛苦,本是花一般的人兒,此時卻孤寂地死在這裏,若是她的父母知道了,該是多麽心痛呢?還有她的未婚夫,又該如何面對這件事?

“江葵不該死。”我喃喃道。

東方衍將手按在我的肩膀上,我感覺到心中浮躁之氣消了一些,東方衍這才道:“她們都不該死,只是世間萬事萬物,並不是以善惡公道為分的。”

我黯然,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
鬼差從地底升起,將江葵的魂魄勾出,一道純白的光也跟著升起,纏著她的魂魄,不願意散去。我問道:“東方先生,這就是元神麽?”

東方衍點了點頭,上前一步,兩位鬼差彎腰行禮,東方衍擡手,道:“兩位稍等,我與她有話說。”

牛頭馬面對視一眼,往後退了一步。江葵神情從開始的恍惚漸漸變得清明,她垂頭看了眼地上的自己,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窟窿,又看了看身後的鬼差,最後將目光投向我們,問道:“我已經死了?”

我們點了點頭。

江葵垂頭,輕聲道:“我娘親……還在家中等我回去相聚。”

我明白東方衍的意思,便道:“小娘子,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麽?”

江葵看向我,問道:“你可以讓我覆活麽?”

我無言以對,東方衍開口道:“她需要借你肉身還陽,若你有什麽心願,她可以代替你去完成。”

江葵臉色黯然,她想了片刻,道:“我的娘親獨自將我撫養長大,很是辛苦,希望你可以替我好好照顧她,不要讓她知道我已經死了。”

我點頭答應。

“還有……”江葵看著巷口匆匆奔來的身影,道,“希望你可以慢慢地讓我師兄接受我身死的事,讓他不要再牽掛於我,早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。”

那人離得越近,腳步越慢,來到我們跟前時,他怔怔地看著地上的江葵,面色慘白,跪了下去,顫抖著手去探鼻息,然後整個人便僵住了。

江葵的魂魄蹲下身,虛抱著周樂涯,哽咽道:“師兄,對不起,江葵不能再陪著你了。”

我忍不住跟著垂淚,心酸不已。

周樂涯卻感覺不到江葵,他彎下身,輕輕將江葵肉身抱進懷裏,忽然渾身顫抖,埋下頭去,眼淚止不住地落在江葵的發間。

鬼差在催促,江葵的魂魄起身,沖我們福了福身,道:“這位小娘子,拜托你了。”

我點了點頭,忽然覺得發間一涼,伸手一摸,是朵彼岸花。

東方衍道,“冥君在我們出發前將彼岸花送了過來,此花能稍稍為你隱匿些氣息。不過你到底還是鬼魂,還陽之後,想必遇到鬼魂,還是能看見的,到時候裝作不見便好。”

我一一點頭應下。

東方衍微微一笑,輕輕一推我,道:“去罷,祝你萬事順遂。”

東方衍力道雖輕,我卻不由自主往前一栽,眼前一黑,忽然感覺全身劇痛,尤其是喉嚨,那裏正是殺死江葵的致命一擊,我明白過來,看來我已經附身到了江葵的屍身上了。額頭貼著一個人的臉頰,他的淚水順著我的額頭流到了頭發裏,我聽到頭上那人沈沈喚道:“小葵……”

江葵的身體遭受重傷,我全身都沒什麽力氣,只能拼盡全力輕咳一聲,吐出一口血沫之後,在東方衍的法術下,順利恢覆了呼吸。

周樂涯身體一僵,下一瞬,額頭的壓力撤去,我艱難睜眼,映入眼簾的正是周樂涯俊秀的面容,也不知他是高興還是恐懼,他瞪了我片刻,才忽然醒過神來,經歷了這一場大喜大悲之後,周樂涯快速穩住心緒,飛快在我身上點了幾下,餵了一顆丹藥到我嘴裏,然後將我抱起,我起來之後,與江葵的魂魄對視一眼,只能盡力沖她點了點頭,江葵含淚而笑,又對著我福了福身。

李欣此時已經打開了門,周樂涯抱著我進了門,我看不見李欣的臉,只聽到她在身後慌道:“大師兄,小葵還好麽?”

周樂涯一言不發地走回房,將我小心放在床上,在這期間,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向我輸送靈力,我狀況比方才好了許多,自知不會再死,只是喉嚨受傷,無法說話,便試著抽回手,周樂涯卻牢牢抓著,定定看著我,不說話。

我渾身疼,無法做出更大的動作,只得閉上眼睛,防止他看出什麽端倪來。

周樂涯忽然道:“李師妹請留步。”

我睜開眼,眼角瞥到李欣停在門口,她頓了片刻,轉過身來,垂著頭,輕聲道:“大師兄,我去請大夫。”

“璇璣已去了,我有些話問你。”周樂涯道。

潛意識裏,我並不願意原諒李欣對江葵的見死不救,因此雖然猜到了周樂涯接下來要問什麽,我還是選擇了不動。

待李欣緩緩坐到桌邊時,周樂涯問道:“你可看到是何人?”

李欣擡起眼瞼,帶著哀求地看向我,或許這一招對真正的江葵有用,可是見到方才那一幕,我此刻不想與她有什麽眼神交流,便收回了目光,平躺著看向帳頂。

“沒太看清。”李欣道。

我一楞,轉眼看李欣,李欣看了看我的脖子,又垂下頭,扭著手,糾結道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當時嚇壞了……”

周樂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。

正在這時,一個少女帶著一位大夫走了進來,少女想必就是周樂涯口中的璇璣了。璇璣急匆匆趕過來,與大夫一起喘著氣,她看了我一眼,拍拍胸脯道:“幸好幸好。”

江葵死而覆生的場面,只有周樂涯一人見到了,他心中仍是後怕,所以即便大夫來了,周樂涯依舊沒有放手,只是挪出了點地方,道:“有勞。”

大夫有些為難地看著相握的兩只手,道:“這位道長,我要搭脈。”

我沖周樂涯眨了眨眼,抽回手,這次他沒再阻攔,而是助我放置好手腕。

大夫按著脈,探頭看我脖子,又看我身上都是血,他將目光轉向周樂涯,問道:“身上可還有外傷?”

周樂涯剛剛已經簡單檢查了一次,便答道:“無外傷,但是內傷不淺。”

“是啊。”大夫撚須點頭,“受了這麽重的內傷,還有脖子上這道致命傷,小娘子能活下來,真是福大命大。”

我垂下眼瞼,暗想陳刀果然是一身殺意,處處都沒想著給江葵留活路,若只是遷怒,何至於此?李欣又為何不願意供出這個兇手?

“好在道長一直為小娘子運功續命。”大夫補充道。

他續的,是一個不相關的人命,而不是他捧在心尖的江葵。

在大夫的指導下,周樂涯將我脖子上的傷口包紮好,又開了幾副藥,確認我已無性命之憂。末了,他看著周樂涯,躊躇片刻,道:“小娘子以後……”

周樂涯緊張道:“如何?”

“恐難再開口。”大夫說完,連忙補救道,“但我會給小娘子開治傷的藥,也不無可能發生奇跡。”

這一匕首狠狠紮上來,若不是東方衍施了法術,我連呼吸都不能夠了,此時知道嗓子被刺壞了,我倒不是很驚訝。

許是我反應太平靜了,屋裏其他人都不安地看著我,我微微一笑,想要安慰一下他們,無奈無法說話,況因失血太多,困意漸漸湧上來,我禁不住閉上了雙眼,在視野消失之前,我看到周樂涯一臉驚恐地撲上來,恐怕他以為我又要死了,雖想與他解釋,但我到底抵不住洶湧睡意,整個人如墜深淵,漸漸沒了意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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